风险偏好、信息获取与生猪养殖污染暴露行为——基于 8 省 1489 个生猪养殖者的实证分析

发布时间：2021-12-18

　　摘要：畜禽养殖者长期暴露于污染环境而引发的健康问题值得关注。本文基于全国 8 省 1489 个生猪养殖者的实地调查数据，运用两阶段回归模型，分析风险偏好与信息获取对生猪养殖者污染暴露行为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养殖者的风险偏好程度越高，其污染暴露行为发生的概率越大;养殖者通过外部渠道获取养殖健康信息对其污染暴露行为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并且能够有效地抑制风险偏好对养殖者污染暴露行为的促进作用。因此，加大养殖污染对身体健康损害的宣传、拓展信息获取的渠道、引导养殖者树立保险意识，对加强生猪养殖者健康保护、促进养殖行业绿色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风险偏好 信息获取 生猪养殖 污染暴露行为

　　一、引言

　　当前，中国畜禽养殖面源污染严重，而且难于治理，使得生态环境遭受破坏，养殖者的身体健康受到损害(Beek，2010)。如何减少畜禽养殖者面临的污染风险，保障其身体健康，进而促进养殖业持续、良性经营，已经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据估计，2020 年中国畜禽粪污产生量约为 40 亿吨，而粪污综合利用率仅约 75%，尚未处理的粪污总量高达10 亿吨① ，直接污染着周围空气和水源。现有研究一致认同受到污染的空气和水源会损害人们的身体健康(例如 Andersen et al.，2012;魏云静，2017)。

　　畜禽养殖污染对养殖者健康的影响表现为对其产生不易察觉的精神损伤(蔡云等，2018)，以及使其出现明显的临床症状，从而付出巨大的健康代价(Zhang et al.，2018)。医学研究亦显示，畜禽养殖产生大量的氨气，对人体的损害程度较大，且影响长远(李莉等，2014)。生猪养殖者长期在空气污染和水源污染的环境中工作，身体健康受到了严重威胁，普遍患有呼吸系统疾病(张佳、Vincentter Beek， 2010)。荷兰学者研究得出，畜禽养殖者长期暴露于饲料灰尘、氨气、养殖废弃物细菌的环境下，会产生呼吸困难、咳嗽、寒颤、盗汗、关节疼痛和发热等不良症状，最终造成慢性疾病(Borlée et al.，2017)。养殖污染对人体健康的影响具有持久性、不易察觉性、难治愈性等特征。养殖规模偏小的养殖户由于经营规范化程度较低、风险防控措施不足、信息获取能力较差，长期暴露于受污染的空气和水源环境下更容易对身体造成长期损害，而且也更可能忽视这种损害。

　　根据蔡键(2014)关于“农药暴露行为”和王丹洁等(2017)关于“空气污染暴露行为”的定义，本文所关注的生猪养殖污染暴露行为是指生猪养殖者长期在受污染的空气和水环境下工作，而没有采取保护措施的行为① 。哪些因素会影响畜禽养殖者做出自我防护或污染暴露的决策呢?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将会深化人们对养殖污染影响身体健康等问题的理解，为优化养殖者行为决策、加强养殖者健康保护、推动畜禽养殖持续发展提供实证依据。

　　基于行为经济学和成本收益等相关理论，学者们认为，社会环境、外部信息，以及农户的基本特征、风险偏好、心理认知、经营效益等是影响农户行为决策的重要因素(黄炎忠等，2019;李福夺等， 2019)。然而，在现实中，生猪养殖户的健康保护意识薄弱，缺少对健康保护成本和收益的认知，往往存在侥幸心理。因此，风险偏好和信息获取可能是决定生猪养殖者污染暴露行为的关键因素。已有文献也发现，风险偏好在行为决策中发挥重要作用(Bontems and Thomas，2006)。农户的风险偏好直接影响其农业技术采纳行为(Barham et al.，2015;毛慧等，2018)、农业信贷行为(许承明、张建军， 2012)、农药使用决策(黄季焜等，2008)等。在畜牧经济研究领域，众多学者认为，养殖户的风险感知对其环境保护行为(张郁、江易华，2016)、防疫行为(闫振宇、陶建平，2008)、信息获取行为(齐伟杰，2013)、参保行为(张淑霞等，2015)具有显著影响。此外，有研究显示，信息获取也是影响农户行为决策的主要因素，例如，干旱信息显著影响农民在保险购买计划方面的决策(Quiroga et al.， 2011);信息的获取能力和处理能力对养殖户的亲环境行为具有直接和间接影响(刘铮、周静，2018)。借鉴已有研究，本文中所讲的信息获取是指生猪养殖者对养殖污染损害人体健康相关信息的获得状况。不同风险偏好的养殖者在自我防护或污染暴露行为的选择上，可能会受到信息获取的影响。

　　本文利用全国 8 省 1489 个生猪养殖者的调查数据，采用两阶段回归模型，分析风险偏好、信息获取与养殖污染暴露行为之间的关系，旨在从风险偏好和信息获取角度探究影响生猪养殖者主动采取污染防护行为的关键因素，为优化生猪养殖者行为决策、完善相关政策和推动养殖业持续发展提供参考和借鉴。

　　本文的研究特色在于：①将风险偏好和信息获取纳入养殖者污染防护行为的定量研究中，弥补了已有研究的不足;②本文借助工具变量，克服了信息获取与养殖者污染暴露行为之间的内生性问题; ③本文利用全国8 个省份1489 个生猪养殖者的样本数据开展分析，数据更具代表性，实证结果也更加可靠。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决策者的风险偏好会对其行为产生直接影响。Kahneman and Tversky(1979)提出的前景理论认为，人们在行为决策过程中，获得收益时倾向于规避风险，而遭受损失时倾向于追求风险，且人们对损失的敏感度高于对收益的敏感度。由于普通农户的农业经营收益较低，农民在生产决策中主要关注利润最大化和风险最小化两个方面(刘莹、黄季焜，2010;杨俊、杨钢桥，2011)。已有研究发现，农户的风险偏好存在明显的异质性，但大部分农户倾向于风险规避，进而导致一些非理性的农业经营行为(米建伟等，2012)。由于信息不完整，农户的风险规避态度显著影响了农业技术的采用、保护措施的实施和相关资金的投入(Lence，2009)。尽管采用新技术和实施保护措施会存在一定风险，且投入成本会相应增加(王蕊等，2011)，但是大量研究已经证实新技术的采用能够解放生产力、提升农业生产效率(辛翔飞、王济民，2013)，保护措施的实施有助于保护经营者的身体健康(Beek，2010)。

　　风险偏好程度是生猪养殖者污染暴露行为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基于前景理论，当生猪养殖者的风险偏好程度较高时，其对身体健康受损的关注度较低，从而选择使用污染防护措施的可能性较低，增加了养殖污染暴露行为的概率。也就是说，风险追求型的生猪养殖者在污染防护行为的决策过程中，对污染防护设备购买成本的敏感度高于保护身体健康的敏感度，即使在实际购买防护设备成本较低的情况下，依然不会采取任何健康防护行为。因此，风险追求型的养殖者更容易忽视身体保护的长期效益，主动采取污染防护行为的概率可能较小，而风险规避型的养殖者为了避免身体受损带来的潜在危险，更愿意采取污染防护措施。鉴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H1：生猪养殖者的风险偏好程度越高，越可能发生污染暴露行为。

　　现有文献中关于风险偏好与信息获取关系的研究较多。普遍认为，风险偏好程度会影响信息的获取，风险规避抑制了农户获取信息，而风险追求促进了农户获取信息(齐伟杰，2013)。同时，信息获取具有降低风险感知的效用，信息获取对行为决策具有显著影响(蔡键，2014)。正向信息能够降低投资者的感知风险(郑春东等，2015)。高杨、牛子恒(2019)证实了信息获取能力有效地缓解了风险厌恶型农户对绿色防控技术采纳行为的抑制作用。信息获取及其特征有助于行为决策者增加知识、掌握信息，了解经营与市场动态趋势，也有助于经营主体采纳新技术和增强防护意识(李亮，2014)。主要原因在于：首先，信息是生产决策过程中经营者减少不确定性的主要影响因素(Quiroga et al.，2011);其次，获取大量的信息能够使农户多角度、多层次、准确地分析形势，为做出判断和决策提供支撑;再者，信息的获取可为农户提供多种渠道了解新知识、掌握新技术、购买新设备，以及降低相应的成本。因此，获取全面有效的信息能够使生猪养殖者把握市场动态，了解环境污染知识，熟悉健康保护等相关信息，进而可能会有效地抑制生猪养殖者的污染暴露行为。

　　由上可见，获取有关污染对身体健康影响的信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风险偏好对养殖者采取污染防护措施的抑制作用，进而减少养殖者污染暴露行为的发生。也就是说，风险偏好程度高的养殖者会因为获取了有效的信息而倾向于保护自身健康，从而减少养殖污染暴露行为。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2：养殖健康信息的获取能够有效地抑制风险偏好对养殖者污染暴露行为的促进作用。

　　四、样本数据的描述性分析

　　调查数据的分析结果显示，在生猪养殖过程中，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的受访者占比约为 23.17%，采取简单防护措施(戴口罩或手套)的受访者最多，占比约为 52.65%(见表 3)。需要说明的是，调查中发现，大多数受访者穿制式工作服的目的并非是保护自身健康，而是为了生猪养殖防疫。通过电视或网络获取养殖健康信息的受访者所占比例最多，占到全部样本的37.68%，凭借自身经验判断养殖污染对身体健康影响程度的受访者比例为26.93%。

　　受访者的平均年龄为 45.90 岁，年龄在 35 岁以下的受访者仅占12.36%;年龄在 46～55 岁的受访者最多，占比为 43.32%;年龄在 55 岁以上的受访者占比为 10.61%，说明生猪养殖者呈现出一定程度的老龄化趋势。受访者的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平均受教育年限为9.11 年，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的受访者占 68.23%。受访者为村干部的样本占比约为6.92%，大部分受访者认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良好，其中，认为自己身体非常好的受访者占比约为 45.96%，认为自己身体比较好的受访者占比约为39.22%。可见，在生猪养殖过程中，养殖者对自身健康的主观评价较好，这可能是由于养殖污染对养殖者身体的损害具有延迟性，而养殖者对养殖污染损害身体健康的认知程度较低。

　　按照生猪养殖规模对样本养殖户分类后可以看出，年出栏量为 200～499 头的养殖户最多，共计 380 户，占比为 25.52%;年出栏量为 500～999 头的养殖户数量次之，占比为 22.36%;数量最少的是年出栏量为 1000～1999 头的养殖户，占比仅为 14.17%。关于样本养殖户的资源禀赋，数据分析结果显示，绝大部分受访者家庭的非劳动力占比低于 50%，而生猪养殖收入比例高于50%的受访者家庭约占 74.28%，表明样本养殖户家庭的劳动压力较小，且养殖收入是家庭收入的重要来源。——论文作者：徐立峰 金卫东 陈 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