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旅游史研究：回顾与展望
发布时间：2021-08-13
摘要：世界旅游史研究属于世界史与旅游史交叉学科研究的范畴。通过回顾和探讨国外和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的演进历程，对国内外世界旅游史研究状况作了简要评析，同时依据当今世界旅游业的新变化，结合国内外世界旅游史研究存在的问题及其发展演进规律，对世界旅游史的研究趋势作了前瞻性展望，认为未来世界旅游史研究将朝着“深化世界旅游史理论研究”“拓展世界旅游史研究”“中外旅游史比较研究”和“旅游热点研究”四个方向发展。
关键词：世界旅游史;旅游业;学术史
世界旅游史作为一门把世界历史与旅游学科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交叉学科，具有史学与旅游学的双重学科特征，是世界史学和旅游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无论在世界史学还是在世界旅游学领域，人们对“它”的研究无论在广度还是深度上似嫌不够。在现代旅游业蓬勃发展及其对人类社会的影响不断增强的今天，对世界旅游史进行系统梳理与历史回顾，并在此基础上展望未来世界旅游史研究，既是世界史学现代化的必然要求，也是旅游学科现代化发展的需要，有助于旅游业更好地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
一、国外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历史回顾
(一)世界旅游史研究的萌发阶段(16世纪80年代-20世纪20年代)
16世纪80年代-20世纪20年代，是国外世界旅游史研究的萌发阶段。之所以称之为萌发阶段，是因为这一时期有关旅行的著述，尚停留在介绍或描述层面上。如1580年，西班牙军人、探险旅行作家卡斯蒂略撰写的《征服新西班牙信史》①，该书翔实地记载了他年青时在中美洲的游历和征战活动，这些真实的资料，被后人重视，成为史学家们在撰写著作和讲述历史时经常引用的案例;又如1890年美国纽约出版社推出的古斯塔夫多雷的《世界各地航海，旅行和冒险记》①，该书以插图形式，介绍了自古以来世界各地的航海旅行活动以及探险者冒险旅行的经历;同年，吉尔马特撰写的《费迪南·麦哲伦的生平和首次环球航行》一书，内容也仅限于对航海探险旅行家麦哲伦的生平及其首次环球航行作出介绍②，还未形成系统性研究。
(二)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兴起阶段(20世纪30年代-20世纪60年代)
国外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旅游史研究大致始于20世纪30年代。1933年，普列斯泰基的《葡萄牙先驱》③正式出版，该书在阐释葡萄牙地理概况、气候特点和航海条件的基础上，对葡萄牙航海探险旅游先驱及其贡献作了较为深入的研究与评析，揭开了国外以航海探险旅游为研究对象的“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序幕。
古代旅行、尤其是带有冒险性质的航海探险旅行，离不开具有大无畏精神的旅行家。如发现美洲的哥伦布、首次环球航行的麦哲伦，往往受到后世旅游史专家和学者的关注和青睐，成为他们热衷于研究的对象。这也可以从这一时期国外有三部关于哥伦布的传记和两部麦哲伦的传记问世得到证明。三部哥伦布传记分别是：德国人保罗·维尔纳朗格撰写的《哥伦布传》、西班牙人萨尔瓦多·德马达里亚加的《哥伦布传》和美国作家塞·埃·莫里森的《海洋统帅哥伦布的生平》。这三部传记，虽然所依据的史料、内容不尽相同，但都在系统研究哥伦布生平的基础上，对哥伦布“发现”美洲的丰功伟业给予了高度评价;麦哲伦的两部传记，一为奥地利传记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所写的《麦哲伦的功绩》④，二为帕尔的《环球航行家麦哲伦》⑤，两部传记均对麦哲伦完成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并以此证实地球是圆形球体，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评述和研究。
(三)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发展阶段(20世纪70年代至今)
步入20世纪70年代后，国外世界旅游史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旅行专著问世。成书于20世纪70年代的《世界探险史》⑥，是由苏联著名历史地理学家约·彼·马吉多维奇撰写的一部规模宏大的世界探险旅行史著作。该书详细记述了人类历史上横跨两千余年的两百多次探险旅游活动，对世界著名探险旅行家进行了评价，如张骞、玄奘、马可波罗、哥伦布、达伽马、麦哲伦、白令、库克、阿蒙森、塔斯曼等，并分析探讨探险旅行精神对人类社会发展的作用。20世纪70年代，与年鉴学派“第三代”密切相联系的“新社会文化史学派”兴起。该学派关注人类旅行史，并将“旅行史”作为研究课题中的一个重要方面。1978年，“新社会文化史学派”代表人物安东尼·马克扎克的《旅行社会史》出版。这是世界上第一部从社会学视角研究人类旅行的著作，它的出版也意味着旅游人类学研究的开端。二是涉及世界旅游史研究的成果不断涌现。在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发展阶段，除约·彼·马吉多维奇的《世界探险史》、安东尼·马克扎克的《旅行社会史》外，还有三部涉及世界旅游史研究的著作值得一提，即卡森莱与昂内尔合著的《古代世界旅行》、TownerJ.A.的《西方世界的历史地理、休闲和旅游》和A.J.伯卡特、S.梅特里克合著的《西方旅游业》。
需要指出的是，国外世界旅游史研究自萌发以来，经过几个世纪的历史演进，在某些领域，如大航海探险旅行等，已有研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由于受到功利主义思潮、各国对世界旅游史研究重视不够和研究者的学科背景、知识结构、兴趣爱好等因素影响，进入21世纪之后，当中国世界旅游史研究风生水起之时，国外的世界旅游史研究并未出现人们所期待的高潮，甚至迄今为止，国外尚未见一部贯穿人类整个社会形态、覆盖世界大多数国家或地区、涵盖人类所有旅游活动类型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旅游史专著”问世。
二、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历史演进
(一)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兴起阶段(20世纪70年代)
1974年，郭守田主编的《世界通史资料选编：中古部分》①出版。该书虽为一本资料性书籍，但其对世界地理大发现时代大航海探险旅行人物如哥伦布、达伽马、麦哲伦、迪亚士的旅行活动、个人日记所作介绍和辑录，为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兴起提供了条件。1977年，严中平的《殖民主义海盗哥伦布》论文发表，在某种意义上说，得益于该书提供的史料。该文分析了航海旅行家哥伦布西航的目的，探讨了西方殖民主义者侵入、掠夺新发现土地，给当地土著居民带来的灾难浩劫。②从旅游史研究的角度看，该文对大航海探险旅行家哥伦布航行目的及其活动对新发现土地所造成的影响进行研究，开启了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先河。
(二)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初步发展阶段(20世纪80年代-90年代)
20世纪80年代，随着我国改革开放序幕的拉开，中国加大了翻译出版外国名著的力度。一些大航海探险时代的旅行家日记、传记以及反映地理新发现的成果也被陆续翻译出版。其中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有：史诚翻译的《哥伦布第一次远航美洲日记》③、俞启骧等译的《麦哲伦的功绩》、张连瀛等译的《哥伦布传》等。
在这一时期，关于中世纪晚期著名大航海探险旅行家的评论文章也时有发表，如《论麦哲伦》①和《评麦哲伦》②等，前者对麦哲伦的历史功绩提出了质疑，对“麦哲伦是资产阶级社会诞生时的一个英雄”之观点给予了驳斥;后者则认为：对麦哲伦这个“半是天使半是野兽式的人物，似乎不宜简单地肯定一切或否定一切，要全面、正确地评价麦哲伦”。
20世纪90年代，随着哥伦布首航美洲五百周年的到来，国内兴起了研究大航海探险旅游史的热潮。1992年，《世界历史》在第4期开辟了“纪念哥伦布首航美洲五百周年”专栏，推出有关大航海探险旅游的系列论文，如《新航路开辟与北美社会再建》③《哥伦布发现美洲与人类交往》④《哥伦布研究中几种观点质疑》⑤《走出哥伦布研究的误区》⑥等。这些论文从不同角度探讨了探险旅行家哥伦布的历史功绩、大航海探险旅行对北美社会的影响及其研究中存在的不足。
相关期刊推荐：《旅游学刊》为北京市教育委员会主管、北京联合大学旅游学院主办，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旅游专业学术期刊。主要刊登能反映旅游学科最高学术水平的最新研究，旅游学与相邻学科的综合研究进展，与旅游业发展紧密相关并密切联系实际的重要应用研究的学术论文及有研究和实践价值的调查报告。读者对象为旅游企事业单位管理工作者、旅游院校师生及相关行业的管理人员、科研人员。
1997年，丁笃本教授的《世界之发现：人类五千年探险旅游的历史》⑦正式出版。作为国内第一部关于世界探险旅游著作，该书再现了西方人的东方初旅到中国人的向西旅行;再从西方人沙漠探险旅行走向海洋探险旅行，并不断发现新世界的历史过程。该书对研究世界旅游史，尤其是西欧航海探险旅游史具有重要的价值。
(三)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发展的新阶段(21世纪初至今)
首先，涌现出了一批较高质量的论文。如《人类早期旅行活动研究》⑧《从〈十日谈〉看中世纪西欧旅游的条件与环境》⑨和《从〈十日谈〉管窥中世纪西欧旅游》?瑏瑠。后两篇论文的作者通过潜心研读世界名著《十日谈》所显露出来的旅游信息，探讨了中世纪西欧旅游的旅游形式、旅游环境与条件、旅游交通与旅游服务。《旅游产生“时间”考》?瑏瑡和《工业革命之前“旅游”考》?瑏瑢对世界旅游产生于何时、工业革命之前是否只有旅行没有“旅游”进行了考证;《论中西大航海的差异及其影响》从比较的角度揭示了中西大航海旅行在背景、目的、影响等方面的差异;?瑏瑣《西欧中世纪旅行初探》对整个西欧中世纪社会的旅行状况、特征及其影响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探讨;①《欧洲人东亚地理观的演变与麦哲伦的环球航行》分析了欧洲人东亚地理观的变化对麦哲伦的环球航行的影响。②
其次，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专著陆续出版。2006年，中国旅游出版社推出首部世界旅游史专著《世界旅游发展史》③。该书从旅游交通与设施、旅游活动的类型、旅游景点的建没与开发、旅游中介机构和旅游组织、旅行家和旅游文献等多维的角度，向人们展示了一幅从古到今的波澜壮阔的世界旅游史画卷。同时，作为国内第一部世界旅游史研究的著作，该书还对“旅游产生于何时”“工业革命之前有没有旅游”“世界旅游史如何分期”“世界旅游史研究的范畴是什么”等问题进行了有益探讨。该书对推进世界旅游史研究、构建世界旅游史理论框架，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世界旅游发展史》出版后的第三年即2009年，新疆人民出版社推出了《中亚探险史》④。该书作为第一部中亚旅游探险史专著，叙述了上起远古时代，下迄新中国成立以前的国内外对中亚地区的探险考察和旅行情况，对开展中亚探险史的研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最后，2017年以来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具体表现在两点：一是2017年原国家旅游局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将“中国旅游史研究”和“世界旅游史研究”作为重点项目予以立项;二是中国旅游出版社再版了《世界旅游发展史》⑤。该书新增了两章，即第二十章“新世纪世界旅游业面临的挑战及应对策略”和第二十一章“世界旅游业发展趋势展望”，从而弥补了旧版《世界旅游发展史》在内容上的不足。
世界旅游史研究在国内发展较快，且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受世界旅游史研究人数少、学术研究团队尚未形成等诸多因素影响，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仍存诸多不足。具体表现在：一是研究的广度不够。综观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大多集中于“世界旅游探险史”研究，对于在世界旅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其他类型旅游史，如世界观光旅游史、世界文化旅游史、世界宗教旅游史、世界休闲旅游史、世界商务旅游史等研究，很少有学者关注;此外，与世界旅游发展史密切相关的世界旅游经济史、世界旅游思想史、世界旅游交通史、世界旅游饭店史等，也未见有学者进行深入探讨。二是研究深度不够。主要体现在：世界旅游史的“概念”和“基本理论”研究深度不够、与世界旅游史相关的理论问题，如世界旅游发展与人类交往、生活、文化交流、文明交融、社会发展等，尚无学者进行深入的分析与探讨，更鲜见高质量的专门研究成果问世。
三、世界旅游史研究的趋势展望
(一)深化世界旅游史理论方法研究
旅游史理论方法研究是学科研究的先导。人们需要“它”作为方法论指导旅游史研究，需要借助“它”解决世界旅游史研究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旅游史理论方法也是构建旅游学科大厦的基石，缺了“它”，中国旅游学科大厦建设必将成为空中楼阁;旅游管理学之所以现在还是工商管理学科之下的二级学科，究其主要原因在于缺乏包括“旅游史理论”在内的坚实的理论基石;此外，国内世界旅游史理论方法研究成果不多，一些关系到自身发展和旅游学科建设的重大旅游史理论问题，有的尚未涉猎，有的虽有涉及，但深度不够。所有这些必将促使未来国内旅游学界朝着“深化世界旅游史理论方法研究”的方向发展。譬如，世界旅游究竟起源于何时何地、工业革命之前是否只有旅行没有旅游、世界旅游史如何分期、研究的范畴是什么、运用何种方法研究世界旅游史等等，这些亟待深入探讨的世界旅游史理论方法问题，将成为旅游学家乃至世界史学家以后关注和研究的重点。
(二)拓展世界旅游史研究
从研究的“纵”向看，世界旅游史研究主要集中在某个特定的时段或社会形态，尚未覆盖整个人类社会旅游发展史，特别是国内外对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内容相对狭窄。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国内外主要集中于“世界旅游探险史”研究，而对于在世界旅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世界观光旅游史、世界休闲度假旅游史、世界商务旅游史、世界文化旅游史等研究，很少有论著涉猎;二是迄今为止，与世界旅游发展史密切相关的世界旅游经济史、世界旅游思想史、世界旅游交通史、世界旅游饭店史等，尚无学者进行深入探讨。交往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动力。旅游作为人类社会一种特殊的交往活动，在世界历史上，曾对人类社会发展、文化交流产生过极其重要的作用。进入21世纪之后，旅游在人类社会发展、文化交流中的地位与作用日益凸显。
随着旅游的社会地位与作用愈发凸显，将促使未来世界旅游史研究朝着如下三个方向拓展：一是从“纵”向上，以“人类社会形态演进”为主线，拓展世界旅游史研究，如世界古代旅游史研究、世界近代旅游史研究、世界现代旅游史研究和世界当代旅游史研究;从“横”向上，以“世界旅游活动形态”为主线，拓展世界旅游史研究，如世界旅游观光史研究、世界休闲度假旅游史研究、世界商务旅游史研究、世界文化旅游史研究;三是从“内容”上，以“旅游专题”为主线，拓展世界旅游史研究，如世界旅游与人类社会发展研究、世界旅游与各国之间文化交流研究。
(三)中外旅游史比较研究将备受关注
当前，中国已由旅游大国逐渐跨进世界旅游强国的行业，并被冠以“出境游客最多的国家”“世界上潜在游客最多”“未来最有发展前景的旅游目的地”等头衔。甚至有人预言：将来世界旅游将迎来“中国时代”。然而客观地说，由于种种原因，中国旅游业与世界发达国家相比，无论在旅游入境规模、旅游服务质量、旅游效益还是所占国民生产总值比重等方面，仍有一定的差距。基于此，对中外旅游史、尤其是中国与欧美发达国家旅游史进行系统的比较研究，找出中国旅游业存在的问题，揭示世界旅游史上不同国家旅游发展的演进规律及其特征，总结世界旅游史上发达国家发展推广旅游业的有益经验，为我所用，也必将成为国内世界旅游史研究的又一大趋势，并将得到国内旅游学界关注。
(四)旅游“热点”研究将常态化
随着世界旅游格局和旅游业态的急剧变化，世界旅游史也会像世界政治史、经济史、文化史、国际关系史等一样，时不时冒出一些“热点”问题。由于“旅游热点”问题要么关乎各个国家的国计民生，要么关系到世界和平、合作与发展，要么与人类的健康安全相联系，要么有利于或阻碍世界旅游发展，因此，每当“热点”问题一出现，势必引起世界各国、尤其是相关国家学术界的重视，成为人们研究的“热点”。诚如我国“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后，属于世界旅游史研究范畴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旅游史研究、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跨国界区域旅游合作研究很快成为国内旅游学界研究的热点一样;新冠疫情对世界旅游业的影响研究、后疫情时代世界旅游业恢复和疫后世界旅游业振兴等属于世界史研究范畴的世界旅游热点问题研究，也将会受到国内旅游学界的重视，呈现出常态化趋势。——论文作者：彭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