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内伦子影像特征之人文意义
发布时间:2021-04-14
摘要:通过对日本摄影师川内伦子作品的分析与研究,从摄影美学与实际生活的距离中对其摄影与人文的关系进行思考,为摄影艺术在当代环境下的发展进行瞭望。解读川内的影像作品,从其作者背景、影像特征、作者意图等多方面并结合图片进行探析,了解川内的基本拍摄理念。看似简单的摄影中所需包含的意图重量明显,由此才能让观者耳目一新。
关键词:川内伦子;当代摄影;影像;当代人文
当前,摄影逐渐演化为一个平常性的行为。数码产品的相机功能便捷化很大程度上普及了摄影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度。日本摄影师川内伦子(RinkoKawauchi,下文简称“川内”)的摄影作品正是取材于广泛的日常生活,譬如拍摄濒死的躺在窗台上的昆虫、在夜间过度曝光的花朵……她的摄影作品带有明显的个人风格,曾获得2002年的木村伊兵卫写真奖。近年来并不缺乏摄影之于当代人文意义的讨论与研究,但对立足于日常之物摄影的探讨相对较少。借用川内影像作品进行探讨——关于川内的摄影艺术与人文之间的距离衡定,以及对其存在意义的确定。
1摄影艺术的平民走向
照片的曝光由1826年法国人尼埃普斯所花费的8个小时以上,在不到200年后的今天,演化为10-3s。摄影器械也由操作复杂的大块头转变为便捷小巧的掌中之物,逐渐走下神坛,走向人们的日常生活。它不再被局限于专业的设备,也不属于某种难以攻克的技能,人人都可拍照——这是当下主流。事物的便利性带来它的亲民性,摄影艺术开始变为全民化的艺术。“摄影终将被一种历史意识所撅住。摄影从记录自然和日常生活开始,由表达引领进当代艺术领域。[1]”摄影史的第一张照片——《窗外的景色》便是如此。发展到后来,摄影逐渐衍生出纪实摄影、新闻摄影、风光摄影、艺术摄影等分类。
摄影现如今似乎已开始回归其本质——“记录自然和日常生活”,尤其是社交软件的泛滥,在时代之河中游荡的人们将摄影看作是分享与取悦的工具。除去新闻摄影还存在一定的门槛(记者证的存在与新闻媒体的认可),它似乎已经化为一种娱乐体验、一种生活方式。然而,摄影出现之初,被看作是绘画的劲敌,在这样的历史前提下,现当代的摄影发展趋势似乎开始走向毁灭,手段的便捷导致图像的增多,逐渐趋同化与肤浅化[2]。
川内的成名正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她独特的摄影风格,可以说是平凡的拍摄对象,所综合形成的摄影美学使她的影响别具一格。粗看之下,其摄影作品并无深刻含义,她所拍摄的也大都是普罗大众镜头下的普通事物,无刻意的造型,无精心的布光,甚至像是不连贯、无主题的照片合集[3]。
川内伦子曾经表示,“好的摄影作品”表现出来的正是作者本人所感受到的那些了不起的、有强烈冲击力的东西。自身的体验与思考,全都通过照片得以表现。在她看来最理想的照片是,更纯粹地去复制这个世界,淡化自己的“味道”。她的摄影作品带有一种生活的直面感,让观者设身处地地置于其中,而忽视实质上的空间隔离感,生动而猛烈地感触到摄影师带来的快感与美感。川内的摄影观,或许也可看作是她与常人的日常化摄影的最大区别。
2川内伦子影像特征评析
2.1川内伦子简介川内伦子,1972年日本滋贺县生人,先后工作于大阪和东京的摄影工作室,所使用的相机是禄莱双反相机,这是一台全手动的120中画幅胶片相机,胶片的颗粒感与6×6的正方形构图成为了她早期作品独特的影像特征。
相比于细江英公的粗粝、森山大道的直接、荒木经惟的情欲,以及同为女性摄影师的蜷川实花的绚丽,川内的影像显得十分平淡与自然。她说自己想看的实际上是照片之外的事物。她通过照片将自己人生的感悟、体验积淀在其中,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一股脑地拍摄进自己的镜头,所传达的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美而虚幻、空洞的世界[4]。在她的镜头下,意义比事物更重要。
2.2影像关联人文环境的哲思
罗兰·巴特[5]认为,照片具有颠覆性,是在照片发人深省的时候。在照片泛滥的数码时代,鉴定一张图像所具有的性质,表达义与它的拍摄目的显得尤为重要。记录作为摄影的基本功能,在寻常之物的不断更迭换代之中显得更为朴实,同时与人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2.1影像的氛围感日常物的拍摄是一桩灵活的母题。愈发达的科学技术,愈阻挡人们珍视镜头:手机镜头太便利,无拍摄意识;相机镜头太隆重,拍摄意识反而愈复杂。拍摄日常之物的摄影艺术缺乏将物体看作自然之物的想象,因此显得笼统而冗杂。而川内作品脱颖而出的魅力,在于她将镜头赤裸裸地直面生活本身;从她的影像中,观者体会到她的视角,体验到川内所表达的“人与人之间的共通意识”。
正如川内自己所言,她仍保有着孩童时的好奇与敏感。在日系唯美图片的大浪潮中,她并没有拘泥于事物本身的美感,而是将眼前的世界不动声色地、不加修饰地传递到了图片之中。图1为川内2004年所出版的摄影集《AILA》中的作品,她避开凌乱混杂的环境,仅拍摄出主体物——有序摆放在案台之上被烧去皮毛的禽类。由于她选用的色调清冷而鲜活,同时聚焦锐利,氛围感十足。对于这样的生涩场景,讶异感与解读感并存。虽拍摄死亡,却不含死亡的可怖感。影像的直面与直观,使得她的照片即使围绕着日常,却仍获得一种与众不同的剥离感。真实——是川内作品的重要关键词——在她的照片中确实存在着另一个鲜活的世界,既不与高深的艺术一样令人揣测不休,也不同于精致的静物摄影那样虚幻,观者可从中探寻到自身生活中的场景与记忆。
2.2.2影像的隐喻义艺术的价值在于传达观念,各门类都曾兴起过自我讨论,文学领域的大家托马斯·斯特尔那斯·艾略特提出,“论诗,就必须从根本上把它看作诗,而不是别的东西”,由此引发出“艺术客观性”和“纯诗”的热潮[6]。但艺术毕竟为艺术,是为人类认知提供借鉴与参考的,摄影画面绝不只是限于一张平面如此简单。于是观者们开始一场漫长的猜忌之旅,无法停歇——这是如今的隐喻市场。
川内的拍摄对象犹如生活中随处可见却常常忽视的风景,譬如清晨扑腾扇起翅膀的鸟群、火的燃烧等等。尽管司空见惯,但这些影像内质实际都在叙述、传递着她对生与死的思考[7];乌泱泱一同飞翔的鸟群和蓝天下自在的火焰……无论是什么场景,快门按下的瞬间,眼前的事物被定格,这一瞬间便死在了照片之中。川内直言害怕这样的死亡,无法逃脱只好用更直接的方法去面对。川内的摄影集《Ametsuchi》《Halo》选用的是4×5的大画幅,呈现出更为宏大的世界(图2、3)。川内透过影像由自己人生的点滴上升到了对于整个生命的观察,将包围着作者本人的一切:所遭遇的、所看见的,所思考的,通过作品统统传递给了观者。川内所选用的拍摄思路以及内容都是她所身处的社会与历史赐予她的,她再同自身的独特性相勾连[8]。由此形成川内所独有的摄影美学。
2.2.3川内伦子影像特征的总结与提炼川内的影像具有朴实平凡而让观者忍不住细看的能力。她的画面干净、有主次之分,加之她冷静客观的旁观角度,透露出其掌控力;画面中多与光、烟雾、水、火互动,勾勒出其作品自然风格的倾向;或大面积地拍摄小而密集的物体,形成多层次、丰富的画面;对比度低,拍摄的主体物不超过3种,即使饱和度略高,画面却不显得花哨。
川内注视着每一个对象物,在物体运动的正当时,按下停滞时间的快门键,从而使得画面具有流动的特征。她的平静、温婉与敏锐,使她成为日本当代摄影中最独特的摄影师之一。她的摄影代表了一种对当下生活的注视与沉思。川内的摄影极大地影响了21世纪初代年轻人,他们在拍摄时营造出“小清新”的影响氛围,运用方形取景,把色彩调得过分澄明,降低画面对比度,追逐生活中的日常之物。川内摄影方式的出现,在以纪实摄影为主的摄影界投入了一颗石子,对比纪实摄影主导的真实与震撼,川内的“新纪实”显得轻微而美妙。没有政治的映射,只有对眼前生活的放大。川内的极简影像中透出日本婉约美学,是结合了日本自身环境所自然而然产生的美学观念,有着传统的“细腻精巧”理念[9]。
在川内之前,日本主流摄影并不关注于自然风光,他们更追逐深刻的社会纪实。20世纪90年代后的新生代日本摄影师们,在影像表达中逐渐增加自我的成分。作品不再如同前辈们以灾难为中心,而是利用日常中细小的东西去展现,图像更为细腻与复杂[10]。川内的影像重新定义了日常生活所怀有的艺术美,不仅是摄影艺术,也给其他艺术带入了轻松简约的艺术思辨氛围。
3川内伦子影像表达之于当代人文
3.1主观性与客观性的交融
在摄影的过程中,主观性与客观性的存在是绝对交融的。摄影并不完全客观,它所记录下来的“事实”并不绝对正确,所拍摄的是事物的某一面,只是相对正确;且相机被摄影师所掌控,是私人化、主观化的。但在摄影诞生之初,绘画界认为它更“佯装”生动地替大众展示了一个所谓真实无渲染的世界而勃然大怒,指的便是客观性。
在不同的摄影师镜头下,主客观的交融程度各不一致。川内为大众所展示出的世界之所以获得那么多的喜爱与赞誉,或许是因为拍摄对象直面镜头的“赤裸感”给观众造成了错觉,也就是客观大于主观。但是无纯粹客观性的摄影,川内的本意是想借由拍摄,记录下自己的生活,逐渐地,她意识到“必须考虑到那些存在于外在世界的共通意识”。她的拍摄是提前预估好的,那些令人惊艳、着迷的画面是经过主观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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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内曾在UnseenMagazine的采访中表示,摄影集的排序是将不同主题混合搭建起来的,她认为这样会得到新的启示,通过主观的方式让观者领悟到客观之美。共存在地球上的许多事物,在乍看之下没有明显联系,但是它们却暗含着自然界的某种平衡。川内坦言,希望通过她的作品,能够让花时间关注照片的人们分享到这一份对于大自然的感激之情。
3.2纪实性与观念性的表达
纪实与观念并不是泾渭分明,纪实更加偏向于以小见大,而观念则偏向于以浅见深,纪实是展露出的现实,观念则是编织出的现实。因为是编织,因此个人化风格会更浓郁,但不代表其“现实”是虚构的。19世纪末的欧美摄影界,曾经兴起过一阵“画意摄影”,指的是追逐与模仿绘画意境的摄影,是典型的观念性为主导的摄影。由于当时人们将摄影术看作是绘画的模仿者,摄影界发起不少组织和活动来证明摄影本身的艺术形态,但却使用了错误的表达方法——摄影师们借助繁杂的后期技术将照片刻画为如同绘画一般的表现方式。于是,在佐证摄影也能与绘画一般形成美妙的艺术之时,实质上已经将摄影的本身目的性给摒弃了。
以拍摄真实的世界而闻名遐迩的F64小组与FSA纪实计划是纪实摄影的主要代表,以纪实性为画面主导,他们将镜头对准真实的街道、人像(尤其是直面镜头的那一双双饱含情感的眼睛)、人们的贫穷境况等等。他们认定摄影本身所具有的超脱现实的能力,能够帮助确立摄影本身的意义,以及帮助人们看清世界的真实面目。而随着摄影艺术的发展,纪实与观念在摄影上的表达有融合之势,在谈及纪实摄影的新动向时,顾铮[11]教授谈到,摄影家们在纪实摄影实践中导入自己个人化的观点,没有保持所谓的距离客观性,将“公开公正”的纪实摄影化为记录自己的私人纪实摄影,“颠覆了摄影的神圣意味,也彰显着摄影的大众化时代的到来”。川内的摄影便是如此,她所拍摄的生活影像确是着眼于还原世界原貌,但其个人化视角太过明显,尽管她宣称只愿意复制眼前世界,但主观的客观这一拍摄行为就已经饱含意义。在拍摄中所透露的拍摄动机、美感表达都无一不表露出她的个人特色。她借由放大的事物来表达自己的观察与主张,透过自我的观念意识去表达纪实的意味。
如图4选自川内2016年的摄影集《川が私を受け入れてくれた》。川内的影像选用了大光圈将画面视线聚集在昆虫之上,以手为辅、昆虫为主,内圈锐利外圈柔滑,再加之光线的存在,使得照片整体质感较为浓厚。从色调上而言,川内的画面偏冷调,饱和度与对比度都偏低,画面素净,氛围感远远高于纪实感,可以看出,川内在拍摄时所带入的个人视角意味更为强烈。
川内的影像,是带有作者观念意识的新纪实摄影,引导观者想到的是画面之外的意义。她的作品所传达的不如纪实摄影所传达的那样直接,或许在于她将镜头对准这些微乎其微的景观,但是确有其直面之感,因为她所拍摄的每个当下确实是无法隐秘的。因而川内的摄影能够给予普通人更多启示:即使是在没有宏大叙事的个人生活之中,也一样能够挖掘出有意味的时刻。
4结语
如上所述,秉持着创作自由的当代摄影家们努力传递着良好的摄影价值。当代摄影的内意是使得大众通过影像获得共鸣,不论共鸣的主体多或少——有点像呼朋引伴的概念。但却不限于此,摄影通过本身的存在希冀大众对于自身以及环境能够产生新的联系与认知;从图像之中窥探生活的真相,专业领域性与美感愈强,与所窥看到的实际生活的距离愈远。在这一点上,可以说当代摄影对哲思性的追求远远高过于照片美感。
川内的摄影向大众传递了生活的真正观看性,“真正”是相对于爆炸式增长的数码影像而言的。基于川内摄影美学所传递的信息,也是当代人文环境所需求的不一样的、多方位的文化表达;也借由此而丰富大众审美,增添大众审美视觉的更多渴望性,促进审美发展。川内所展示的日常可塑性,启发大众通过这样的摄影方式去感知和探索生活,引回大众对于生活的仔细凝望。如川内一样,在看似平淡的生活之中领会生存的意义,从森罗万象之中找寻生命的存在真谛。——论文作者:刘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