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传媒对新世纪儿童电视剧的影响
发布时间：2020-04-09
[摘要】新世纪以来的儿童电视剧有突出少年性意识的特点，将性作为俯瞰生活的普遍视角，将性意识作为支配人物行动的动力。性元素的增强在当代儿童文艺中具有普遍性，这是儿童文艺向大众传媒妥协的结果，这种趋势应该受到遏制。中国儿童艺术的前途不在附和大众文化，而在于坚守核心价值观，不断创造儿童艺术的新高度。
[关键词】儿童电视剧;大众传媒;性;出彩
新世纪以来辽宁出现了两部在全国影响较大的儿童电视连续剧《迷魂谷》(28集，制片人华伟，编剧刘家声，出品人任国全，导演陈贵，梁巨才，2008年由沈阳盛世辉煌影视传媒有限公司出品)和《十八岁的天空》(22集，总导演韩三平，导演李济昌，编剧王博，制片人吴宏亮，2003年由辽宁电影制片厂出品)，它们题材不同，前者为历史题材，后者为当代校园生活题材，但在创作意向上却都有突出少年性意识的趋向。这种趋向在当代儿童文艺创作中具有普遍性，难道性元素的增强真是新世纪中国儿童文艺的出彩处吗?如何认识它，关系到今后中国儿童文艺的命运。
一、对人物行动动力的影响
《迷魂谷》是一部反映抗联少年铁血队生活的儿童电视连续剧，故事围绕捣毁日寇设在迷魂谷的生化武器库这一重大事件展开。编导在展现民族矛盾的主线.时设计了两组性关系：一是中国少女玉翠与抗连战士于开江及少年铁血队队员金元宝之间的情感纠葛;二是金二河与恋人杜春梅及日本特务春子之间的矛盾冲突，这两组关系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戏不够爱情凑”的限量，而成了该剧抢眼的出彩处。
第一组性关系表现抗联队伍内部的情感冲突。玉翠出身贫苦，她先与抗联战士于开江订婚，后来因玉翠的父亲欠商号金老板的钱，拿她顶债，遂嫁给金老板的儿子金元宝。这就埋下了金元宝和于开江情感冲突的种子。一次玉翠因救被日寇追捕的少年铁血队队员虎胜子受到牵连，被抓到日本宪兵队。金元宝为了救玉翠，毅然舍弃荣华富贵加入少年铁血队，与于开江走到一起，情感冲突由此爆发。后来于开江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不幸被俘，在日寇的严刑拷打面前视死如归，可是当敌人要当着他的面折磨玉翠时，他为了保护玉翠被迫当了汉奸。然而当他的汉奸面目暴露后，玉翠却鄙视他，要告发他，这时于开江又为了保全自己，开枪杀了玉翠。金元宝知道玉翠是被于开江所杀，坚决要为玉翠报仇，于开江最终受到严惩。于开江与玉翠的矛盾纠葛表明电视剧编导将战争与性欲紧紧纽结在一起，使性成了支配人物行动，推动情节发展的动力。这是儿童电视剧的编导认识与表现战争题材的新视角。
第二组性关系体现为金二河与杜春梅及日本特务春子之间的情感冲突。金二河是我党打人老爷岭日本宪兵队内部的地下工作者，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去往老爷岭的火车上，故意以“她是我妻子”的名义，掩护春子躲过中国人的盘查，给观众留下他是汉奸的疑团。当金二河到达老爷岭火车站即将和抗联联系人——他原来的恋人杜春梅接头时，又被春子叫走，使二人接头未果。此后，当崎田大佐怀疑金二河的身份时，春子力保金二河“没有问题”，掩护了金二河。从表面看春子对金二河深信不疑，而在灵魂深处她依然很警觉，即便金二河真是共产党，她也不想让大佐对他施以暴力，她想用夺心术征服这个有用之才，为日寇服务。在斗争进入白热化之后，金二河的真实身份暴露，这时春子的攻心策略也在升级，甚至不惜使出美人计的伎俩来软化金二河，被金二河严厉拒绝。当春子得知金二河爱的人是抗联战士杜春梅时，趁一次杜春梅来老爷岭执行任务之机，春子抓到杜春梅，想领略杜春梅的魅力究竟何在。她最终意识到感情不能离开对共同理想的追求。在全剧进入尾声的时候，金二河、春子、杜春梅都聚集在迷魂谷日寇的生化武器库周围，春子的使命是保护生化武器库，金二河却在执行炸掉武器库的任务。当金二河在冲锋中严重负伤后，春子不见踪影，而杜春梅却冒着枪林弹雨扑向金二河，一边为他包扎，一边将结婚戒指戴在他手上。她要代替金二河完成任务，被金二河制止了，最后金二河为炸武器库英勇牺牲。能为对方去死，这就是金二河和杜春梅用鲜血诠释的恋人关系。相形对比之下，春子的行径不但违反道义，而且情感虚伪。
《迷魂谷》对这一组组、一簇簇关系的着力展示，显示了性永远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核心点，是戏剧冲突的扭结点。剧中无论是金元宝杀于开江，还是杜春梅在危难时刻以身相许的情节无不与情相关，与性相连，都是该剧最大的看点。然而令人深思的是，性一旦成为人行动的深层动机，儿童剧与成人剧的界限也就消解了。这正是《迷魂谷》做为儿童剧值得质疑之处。
二、对儿童剧主要视角的影响
《十八岁的天空》是一部表现当代高中生生活的儿童电视连续剧，剧情分为明暗两条线。明线写某地嘉英中学高三(8)班学生一年的学习生活与成长历程，贯穿其中的是新来的古越涛老师与学生之间的矛盾冲突;暗线写嘉英中学师师、师生、生生之间三组情感纠葛。两条线索交叉并进，但电视剧的出彩处仍在暗线中的几组情感冲突。
第一组师师间的情感纠葛主要发生在古越涛和裴佩之间。开始在古越涛眼里裴佩是“八婆”，在裴佩看来古越涛是“愣头青”。高老师却暗恋着裴佩，可是羞于表白，使高、裴之间客套多于热乎。直到裴佩在中学时代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帅哥从国外留学归来，也到这所学校工作，并开始大张旗鼓地追求裴佩的时候，不但高老师“如临大敌”，连一向不以裴佩为意的古越峰也发起莫名的醋意。古越涛此前一直钟情于学校的美术女教师魏琳。可是美丽的魏琳却心不在焉。而此时的裴佩心中还拿不准自己究竟喜欢谁。可是当古越峰原已分手的女友突然找上门来，要与古越峰和好的时候，裴佩心中也产生醋意，这时裴佩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原来是古越涛。经过反反复复的试炼权衡，裴佩和古越涛终于互认对方就是自己的所爱，最终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一直暗恋裴佩的高老师也如梦初醒，发现原来教导处凌主任一直在关注他，等他。剧中对凌主任的隐秘情感也有所表现。高老师的觉醒似乎预示他们之间会有一段美好的姻缘。在古越涛和裴佩所在的办公室经常出场的有六位老师，已经有五位都被牵扯到爱情关系中，就可见性的触角在师师关系上伸得有多远了。
第二组师生关系的表现也贴上了性的标签。其中标志性的一场戏是一次古越涛在课余时间找班里爱打扮的女生林可喻在教室谈心，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见了，便认为古老师有性骚扰的嫌疑。这使古老师非常尴尬，最后是林可喻站出来澄清问题，风波才算平息。性已经成为高中生看待师生关系的新视角，不免滑稽，耸人听闻，更让人感到无奈。
更有甚者，高三(8)班的男生余一飞暗恋女老师裴佩。余一飞是个留级生，英语成绩不及格，是在裴老师的鼓励下，经过个人努力，终于一飞冲天，过了及格大关的。余一飞先是感激，慢慢又超越了感激的界限，于是在裴老师的办公桌上时不时地会出现不知名者送上的小卡片，弄得裴老师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直到有一天余一飞公开与裴老师约会，裴老师才真相大白，她当即阐明自己对他的鼓励不夹杂任何私情，余一飞从此死心。这个情节有很大的虚拟性，编导的意图很明显，是要增加电视剧的看点和震惊效果。
性视角的触须不但在校园的各种人群中来回穿梭，还延伸到校外。比如一天早晨在学校的大门外，女生王颂荏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相互之间还有推让之举。不知真相的男生们看到了，便在背后指指点点，嘁嘁喳喳，不无好奇地议论和猜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种颇类小市民的举动不但表明他们离少年应有的纯洁童心越来越远，眼光庸俗不堪，而且玷污了同学的清白。原来那个男人是王松荏的继父，他是给王松荏送生活费来了，王松荏在母亲去世之后，不想再要继父的钱，想靠勤工俭学达到生活自立，于是发生钱的推让。这个情节显然不是剧中主要情节，只对主要情节起到烘托作用，但它的存在却进一步表明，三年(8)学生的性视角无处不在，所到之处都有草木皆兵之嫌。让小观众看了真是感慨万千。儿童电视剧为什么要这样表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难道为了增加看点就非如此吗?它对小观众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编导注意了吗?
第三组生生关系的纠葛，主要在石延枫、蓝菲琳和武历平之间展开。石延枫是高三(8)班男生中最优秀的一个，人称校园里的“白马王子”，是许多女生倾慕的对象，林可喻就感到石延枫很帅气。她的爱打扮大概与她想引起石延枫的注意有关。她又自知魅力不够，所以常和班花蓝菲琳走在一起，希望石延枫在注意蓝菲琳的时候，也能将目光偏过来一点落在自己身上。然而石延枫似乎只注意蓝菲琳，他曾邀请蓝菲琳去打保龄球，可是蓝菲琳却不是招一招手就过去的女孩，所以两个人之间始终有距离。当蓝菲琳向新来的男生武历平第一个打招呼的时候，石延枫便感到不自在，似乎自己被别人小觑了。他与武历平过去在保龄球馆曾发生过不愉快，心存蒂结，现在更是与学习及威望均与他旗鼓相当的武历平暗中较劲。排练节目一场戏几乎成了石延枫和武历平的擂台赛。直到一次石延枫在校外遇到一伙流氓的围攻，武历平在石延枫孤立无援之际，伸出搭救的援手，他们才成了朋友。蓝菲琳是女生中的人尖子，她似乎很有思想，做人不卑不亢，很讨人喜欢，但她也有自己的“软肋”。她父母感情不和，折磨得她有家不爱回。有一天当她独自在操场上想心事的时候，她的家长以及全班同学都参加了寻找“失踪”的她的行动，是石延枫首先找到她，两个人有了一次真正的交心，石延枫告诉她应该如何面对家庭困境，让蓝菲琳深受感动。正在他们的关系有了转机，有可能成为知心朋友的时候，蓝菲琳为了当爸妈爱的“天使”却不得不转学去广州，他们的情感在这一刻又发生突转。石延枫在送别蓝菲琳的时候，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很难说清是友情还是朦胧的爱情，剧中的这些情节最能掀起观众心中感情的波澜，编导煽情要的大概就是这种效果。
除这三组人物关系外，编导还构筑了许多次要人物的情感冲突。比如汪君泽和新转来的女生之间、语文课代表汪媛和班长唐宋之间都有男女生之间的性别情感的纠葛。而作为背景存在的生活点滴，比如女生们课后聚在一起会谈论化妆品，脸部的任何微小变化也都会成为她们议论的话题;人缘好的蓝菲琳有时也要向女生们悄声传授一点做双眼皮的小诀窍等等，也无不烘托和加强着全剧的性视角。
《十八岁的天空》演绎的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最富于浪漫情怀的一段生命旅程。展示的是他们阴晴无常的情感空间的错综变化，它的积极效应是让小观众发现了高中生作为人的更宽广的生活领域——情感领域的甜酸苦辣，使观众对于少年的生命有一番更深刻的体验，这是这部电视剧最宝贵的收获。它的消极效应是，会使幼稚的少年观众错以为性视角是看待世界和人生的唯一的视角，倘若启开一扇认识的门，而关闭了其他的门，那就适得其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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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对儿童电视剧出彩处的影响
当我们剖析了《迷魂谷》和《十八岁的天空》中的性元素之后，不禁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难道儿童电视剧的出彩处一定是性元素的注入之点吗?那么成人电视剧和儿童电视剧的区别又何在?笔者认为，《迷魂谷》将性的表现作为人物一切行动动因的表现，是不符合儿童的生理心理特点的。《迷魂谷》表现的是上个世纪30、40年代一群抗日少年的生活，他们走向抗日前线多是由于父母被害、家园丧失，走投无路的原因，而主要不是由于性得不到满足。虽然青少年时期身体的性功能开始发展，但他们的性心理发育却远远滞后于他们的生理发展，性意识还十分薄弱。这主要是由于当时的社会伦理是以“长者为本位”，儿童文化还不发达青年，特别是少年的个体意识，包括性意识还没有觉醒，那个时代的青少年是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谈性的。因此，电视剧将人物行动的动因归结为性是缺乏历史文化根基的。
《十八岁的天空》用性的视角覆盖高中生的校内外生活，也有偏颇之处。高三的学生虽然已经走到儿童与成人的临界点，随着生理性器官的日益成熟，性意识开始觉醒，但是高三毕竟是决定人生命运的一个特殊时刻，能否考上大学，以及能否考上名牌大学，对他们一生的事业和人生命运都将起到决定性作用。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每个人都需要全力以赴对待自·84·己的学业，这才是他们选择的重中之重。即便他们的性意识已经觉醒，也大都处于压抑状态，他们都懂得在冲刺时刻，学业远比谈情说爱重要。因此表现高三学生的生活，处处透过性视角就有些不符合高中生生活的现实。
那么，为什么《迷魂谷》和《十八岁的天空》的编导会不约而同的在儿童电视剧中加人大量的性元素，将性作为儿童电视剧的出彩处?这显然是受到大众传媒和大众文化的影响。勿庸讳言，在大众传媒时代，媒体为了获取高收视率，以便获取高额经济利润，不惜挖掘禁忌，致使本来应该向儿童保守的性秘密，完全暴露在儿童面前，造成儿童在生理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时候，性心理就有早熟的倾向，使他们过早地失去了童贞，使儿童成为卢梭所言的尚未成熟就已腐烂的青苹果。儿童电视剧滥用性元素，显然是受到大众传媒时代和大众文化的影响，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获取高收视率。其结果是为大众文化推波助澜，加速“童年消逝”的过程。
当代大众文化环境不利于儿童的成长，也不利于儿童艺术的发展，在大众传播时代，儿童文艺要和儿童一起成长，切不可随波逐流。相反要通过自己的艺术坚守，抗拒时代文化的负面影响。当市场经济已经将人的欲望打开、吊足的时候，我们再在儿童电视剧中大谈性，刺激儿童的性欲，就会使儿童的成长雪上加霜。在物质高度发达，而人的理想迷茫，道德良知不断滑坡的今天，我们再在儿童电视剧中大谈性，不但对恢复儿童少年的良知，树立理想毫无帮助，而且会助长他们的欲望大开。在大众传媒时代，越是成人的秘密已经向儿童公开，儿童文艺越要保持自身的纯洁，保有自身的精神高度，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儿童文艺警醒人、教育人、提升人的灵魂的作用，目的只有一个在非人的时代，将儿童培养成真正的人。童年的消逝，意味着人类心灵的最后一块净土的消逝，意味着人类精神的沉沦。儿童文艺的使命是做“麦田里的守望者”，捍卫人类灵魂的绿洲。
